叶贤恩:“意外”踏上书传路
□何屹然
(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)
叶贤恩先生是一名“与众不同”的党政干部,退休20余载,著书30余部,共计1300余万字。为实现“惟楚有书”,抢救民族文化资源,他“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、写万张纸”,为弘扬乡贤乡杰而立言。
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黄侃之徒、南京师范大学国学教授徐复先生在审定他编著的《黄侃传》时说:“我接触过不少党政干部,你是独特的一个。”
忙碌是健康长寿最好的药
一个人在退休之后会做些什么,享受老年休闲生活,抑或是锻炼寻求养生之道?
来到叶贤恩先生的住处时正值早晨,今年87岁的叶老却早已在书房等候,精神矍铄,书桌前放着一篇未批注完的书稿。书房四壁是摆满了书的书柜,有叶老自己的著书,更多的是与之相关的志说和史料。
见我们来了,叶老不无骄傲地向我们介绍自己的作品集《叶贤恩著作集》,共15卷,洋洋洒洒1000万字。“人家说我自找苦吃,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正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。”他边指着厚厚的书籍边说道,“忙碌才是健康长寿最好的药”。
两次转型
“我的一生就是工作、读书、写作三结合。”叶老从小喜爱读书,但他读书的方式与大多数人不同,“我读书都是靠背的,所以你说四书五经,我现在大部分还能记得出自哪里。”
“好学近乎知”,正是这种对书、文字的喜爱,他在大学里选择了中文专业。当时在系里,他既是文学小组的组长,又是学生会的干部,这似乎带有某种预示意味。
毕业分配时,当时的系主任和叶老通气,想将叶老留在系内任文艺理论教师,这正符合他的愿望。可几天之后,院长找到叶老,说学院党委研究决定,将他分到院报编辑室做编辑。1959年,由于一些历史因素,武汉师范学院党委宣传部急需用人,叶老被任命为党委宣传部秘书(副处级),协助分管党委宣传部的副书记工作。分配工作的“意外”,使叶老走上了从政的道路。
在从政的道路上,叶老干出了不菲的成绩。同时他并没有放弃对文学的热爱和追求,文艺评论《红旗谱》、小说《摆渡人》《春笋凌云》等,在当时的湖北文坛掀起了不小波澜。
上世纪90年代,从政多年的叶老要退休了。
湖北省原副省长石川对他说:“贤恩啊,要保重身体。”
叶老回答:“不用担心,我有事做哩!我有个计划,看看湖北省有多少名人,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文学家,排个队,每人写一传。”
兜兜转转让叶老又重回文学这条路上。此时的他已年过花甲,选取人物传记这样的“硬骨头”,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挑战,但他并没有丝毫犹豫:“湖北志书上能找到人物的传记,一看,才两三百字,最多也才四百字。这些人做了这么多好事,最后只有这点记载,都说惟楚有才,叫人学什么呢?要给他们写大传!”
困难重重
第一重困难来自于家人。
当叶老的家人听说他需要走出去寻访时,坚决反对。“不安全,万一出事了怎么办?”“年纪大,好好休息。”……种种劝阻声不绝于耳。
叶老无奈,心生一计。他给老部下、在家赋闲的科长打电话。“你做没做么事?”“没有事,在屋玩。”“玩么东西,跟我出去旅游,路费别的什么费用我全包。”“那不行,你哪来的钱?”“我有稿费嘛,全部拿来充当费用。”
就这样借着和同事旅游的名义,叶老哄过了家人。3个老科长陪着叶老“旅游”了整整20年。
第二重困难来自于收集材料和寻访。
20多年来,叶老先后阅读了几亿字的典籍资料,走访了28个省、市,湖北44个县,行程16万公里,期间遇到的困难不计其数。
在编著《张裕钊传》时,叶老走访了7个省,100多个单位,200多位知情人,初步弄清了张裕钊的生平。张裕钊有一位学生名叫宫岛大八,在日本弘扬其书法,因此日本有不少研究张裕钊的著作。这些资料到了叶老手上,无异于天书。他向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师生求助,历经2个月,才得到了资料的翻译稿。
编著《黄侃传》时,为弄清黄侃先生的出生地、其父黄云鹄的事迹,叶老奔赴四川,寻访“三道馆”,登金凤寺。金凤寺山高路险,一步步爬上去需要2个多小时,叶老激励陪他的同行:“不到长城非好汉。”岁数加起来150岁有余的2人,为了探清史实,登上了金凤山。
撰写《王葆心传》时,其相关资料全部被封存在湖北省博物馆,无法借出。叶老与鄂州职业大学文法系主任袁巍,一个翻页,一个拍照,拍了整整一个上午,“我和他最后腰都直不起来了。”
第三重困难来自于得到认可。
2007年,《熊十力传》书稿完成,叶老前往北京拜访北大著名哲学教授汤一介先生,汤先生的父亲汤用彤和熊十力是故交。
“我是湖北来的,我写了一本《熊十力传》,想请汤老师审稿写序言。”
“你(以前)是做什么的?”
“我(曾)是鄂州市人民政府秘书长。”
“你是党政干部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写《熊十力传》?”
“是的,已经写好了。这里还有一篇您父亲汤用彤先生的中传。”
“拿来我看看。”
阅罢,汤一介先生评价:很实。
一个月之后,叶老接到汤先生的电话:“贤恩同志,你的稿子我看完了。序言也写好了,现已快递寄出,请查收!”埋头苦干,谋生报国
叶老的父辈们都是正直的农民,做实事、做好事的言传身教,养成了叶老勤恳、踏实、正直的性格。
“做事不能怕吃苦。”叶老敲了敲桌子,“1000多万字,我是日夜兼程在写,全部是手写的,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。”他认为,再不抓紧时日,没人著史立传,先贤的嘉言懿行就无法传承,地方的历史和传统的美德就会沉没在历史的长河里。
“我做这个事,是要还名人的本来面目。我是一心只想为国家、为民族、为人民做点事情,不这样做,湖北的志书就起不到教育的作用。”叶老说。
在完成了自己的“两个十年计划”(退休后第一个十年写10本书,后十年写5本)后,叶老感到如释重负,同时也深感力不从心,自己已做不动大的东西了。后续的工作,还需要更多不怕苦、能耐劳的年轻人延续。
“你们要立志成才,要知道奋斗出人才,奋斗奋斗再奋斗。要把某一方面做尖,目标搞准。”他对年轻人提出希望,“埋头苦干,谋生报国。”
这也是叶老一生的写照。
水利万物而不争
□邓春慧
(武汉大学经济史硕士)
老子云:“上善若水,水利万物而不争。”无论是作为一个水利工作者还是一名修志人,夏祖恩都出色诠释了这句话。
夏祖恩原在市水利局工作,文革时,因性格耿直被调到了堤防处。1979年,国家水利部科教室和教育部联合发文,让各地着手编撰水利志。湖北省水利厅也成立了水利史志办公室,并在当时的武汉水利电力学院开办了水利史志专业班,在堤防处工作的夏祖恩被派到那里半脱产学习。夏祖恩非常珍惜这次学习机会,2年的时间里,他认真学习了资料搜集、拟定志例、志书撰写的系统知识,从此踏入了修志事业的大门。
1985年,市水利局决定编写《鄂州水利志》,夏祖恩成为编委会的一员。当时为了编写这本志书,他和同事一起到武汉市档案馆搜集了约200万字的文字材料,还远赴北京、上海等地查找资料,耗费心血完成了《鄂州水利志》的书稿。由于种种原因,这部书稿未能出版。不过夏祖恩并未灰心,反而从此爱上了修志这项工作。
在修水利志的过程中,他发现粑铺大堤的资料较多,便主动请缨,组织同事一起编撰了《粑铺大堤志》。这本志书编写历时两三年,成稿20多万字,是夏祖恩主编的第一本志书。
在《粑铺大堤志》出版后,夏祖恩不甘寂寞,继续呈文上级主管部门,建议编修《梁子湖志》。当时的省水利厅农水处处长在约见夏祖恩后当场表态:“你马上启动《梁子湖志》编修工作,组建编委会等行政工作和编修经费问题都不用你操心。”在得到承诺后,夏祖恩立即以极大的热情投入《梁子湖志》的编修工作中。
然而事情远非当初计划的那么简单。由于主管单位领导的职务变动,《梁子湖志》编成以后,出版经费却无法落实,甚至在送审稿送出时,编委组已负债几万元。但夏祖恩没有就此放弃,他和成员一起,根据评审专家的意见,对志稿进行了全面深加工,呕心沥血,几易其稿,将《梁子湖志》不断完善,但一直没有机会出版。
这本志书寄托了夏祖恩和同事近20年的心血,容纳了很多湖泊水利、治理规划和管理规章制度等方面的原始文献和资料,对今后水利工作和湖泊治理有着重要的价值,因此夏祖恩一直希望能早日出版。
眼见《梁子湖志》的出版遭遇各种困难,他心里很焦急,甚至交代子女,若有一天自己不能动了,就算自费也要把这本志书出版,供后来人参考借鉴。好在2017年,《梁子湖志》终于迎来了春天,在鄂州市人大的支持下得以顺利出版。苦等20年,夏祖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30年如一日潜心修志,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未免缺少乐趣,但夏祖恩却并不这么想。对于他来说,修志既是工作,也是他的乐趣所在。当说起修志的历程时,他侃侃而谈。他说:“每当我往那儿一坐,开始修志书的时候,基本上就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,什么事情都打扰不了我。”
正是由于这份专注和热爱,夏祖恩在修志工作上坚持了30余年,先后编写了10余部志书。其中有各种水利志,也有记录故乡人物的《鄂城旅台人物志》,还有提醒人们记住乡愁的《九甲夏塆志》。这些志书绝大多数没有酬劳,但2004年退休后,夏祖恩就一心扑在编修志书上。当初一起退休的同事很多被返聘到各公司,每月有不菲的收入,夏祖恩对此并不羡慕,他觉得修志才是他真正喜欢做的事,因此立志在有生之年要继续多修几本志书。
回顾往昔岁月,夏祖恩觉得颇有一些值得记录的事情,不管是个人的经历还是社会变迁,在古稀之年再看,都有不少新的感悟,因此他打算再写一本回忆录,名字就叫《往事回眸》。说起这些事时,夏祖恩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,对修志的热爱溢于言表,这份从容和活力让年轻人也很羡慕。
夏祖恩说,他认为志书有3大功能:一为存史,二为资治,三为教化。诚哉斯言,修志人功莫大焉。然而修志是一件十分清苦的事,需要一颗淡泊宁静的心,上善若水,在当今社会,这样的“老先生”更显得弥足珍贵。
责任编辑:邱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