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院墙角的石头堆里，有一件“老古董”———这是一块大石头，有三四十公斤重，质地非常坚硬。两端凿有一圆孔，相通，孔壁周围十分光滑，人们称它为锁牛石，又叫拴牛石，是农民系牛用的。

上世纪80年代，田地分包到户后，队里的牛也分了，因人多牛少，湾里都是好几户人家共一头牛，轮流养和耕种。牛一到谁家，就像得了宝贝一样好好养着，特别是春耕和农忙时，为了保证牛每天都能吃饱有力气干活，大人们出去做事，小孩子就要担负起养牛的责任。 

我也曾有过放牛的经历，第一次放牛至今记忆犹新。 

有一年五一劳动节学校放假，一清早，天刚亮，大姐和二姐被奶奶叫起来后，就跟着父母去田里插秧了。我也被奶奶叫醒，她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喊我早点起来去山上放牛。 

牛圈在湾里打谷场旁边的一棵大松树下，2米多高，面积不到10平方米，用废矿石头堆砌而成，拴牛石就在石头墙边。 

爷爷弯着腰，全身钻进臭烘烘的牛圈，从拴牛石的圆孔中慢慢解下绳子，将一头大黄牛牵了出来。我怯怯望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，心里直发憷，一步也不敢走近。从小我就特别胆小，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害怕牲畜，老远看到它们过来，总是躲得远远的。 

爷爷见我害怕，就一路牵着我的手，边拉着牛边教我绳子被牛脚踩了怎样取出来、绳子绕牛脖子了怎么办，以及如何找牛喜欢吃的草、想去休息找块拴牛石怎样拴住牛等，爷爷将我送到离家不远的对面山上，找了块青草肥美的山地，再搬来一块大石头将牛系好后才离开。 

我仔细听着爷爷的叮嘱，终于明白原来放牛也不是件轻松的事。有了上午放牛的经验，下午我就壮着胆子在爷爷的帮助下，钻进牛圈将牛绳从拴牛石上解开，成功将牛牵了出来。 

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，将牛赶到对面山的林子里，牵着牛等它安静下来吃草后，也学着爷爷的样子，在山上找了块大石头做拴牛石，将牛绳系好后和小伙伴们一起在山里玩耍起来。 

太阳快要下山了，我穿上出门前奶奶塞给我的一件红色涤纶褂子，准备牵牛回家。谁知，刚走近拴牛石，突然看见大黄牛狂躁起来，还没等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，它已盯着我像发疯了一样要冲上来。 

“快跑！快跑！”旁边的小伙伴们一边大喊，一边拉起惊呆的我飞跑。我们在林子里到处乱窜，刚喘了口气，回头一看，大黄牛不知哪来的劲，居然拖着拴牛石向我冲来。 

我吓得尖叫大哭，惊动了在山下菜地里干活的村民，他们闻声而动，拿起锄头和棍子跑上山来驱赶牛。眼看牛角马上就要挑起我的时候，有位伯伯突然大声喊道：“快，快把红衣服脱了！” 

我如梦初醒，一头跳进旁边的一个水凼里，迅速将衣服脱下扔出老远。原来，牛一见到红色就发“火”。终于，牛转头冲向了红衣服，被赶来的村民们制服。 

事后，小伙伴们告诉我，如果当天不是拴牛石拖住了牛，后果不堪设想。奇怪的是，我那天回家以后，除了发了几天高烧，竟然半夜没有哭闹，胆子还变大了不少，家里的那头大黄牛也变得对我特别亲近起来，放牛时再也没有冲我发“火”了。 

近些年来，随着经济不断发展，许多农民外出务工，家里闲置的耕地有的被承包流转经营，有的已机械化种植，耕牛渐渐从田野“走”向了餐桌，拴牛石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在时间的荒野里。 

“将牛何处去，耕彼故城东。相伴有田父，相欢唯牧童。”暮归老牛是我的同伴，风景淡去，渐成了游子心中远去的乡愁。

作者：王友燕

责任编辑：夏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