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友燕
一窗冷雨消残暑,不觉人间已入秋。最近,因下沉社区防疫,很少得闲。临近中秋,周六在家休息,婆婆让公公一早去买了肉,想包顿饺子吃。下午,我负责擀饺子皮,爱人烧开水,女儿择韭菜,儿子剁饺子馅,看到孩子们不太情愿的样子,不禁一阵唏嘘,想起幼时中秋家里包饺子的往事来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农村土地刚承包到户。由于家里孩子多,仅靠奶奶和母亲两人既要种庄稼又要做家务,忙不过来。在鄂城钢铁厂荷花池分矿厂当工人的爷爷便申请提前退休,让父亲顶了职,自己则回家种田地。
有一年,家里麦子收成特别好,打了有七八担,村里人都夸爷爷是种粮高手,爹高兴得合不拢嘴,公粮还没有交,就让奶奶和母亲将新收的麦子拿些淘洗干净,晒干后磨成面粉,做包子和烙饼吃。
记得那是农历八月十四的早上,我和姐姐们正准备去上学,就见爷爷提着一大块用稻草系着的新鲜猪肉回来。他一边把肉高高举起,一边笑着说:“快去快去,放学等你们回家吃饺子。”
当时,除了过年,家里难得吃上一次饺子。好不容易熬到放学,铃声一响,我们就一路小跑回家。远远听到厨房传来剁馅声,甭提多高兴,三步两跑冲进门,将书包扔到门旁的凳子上,一会进厨房看奶奶剁饺子馅,一会围在堂屋桌子旁看母亲擀面,或趁其不注意,偷偷掐上一坨面团在手心里玩。
夕阳西下,村庄炊烟袅袅升起。母亲将一个个金元宝似的饺子下入锅中,大火煮熟后,奶奶将提前炸好的猪油淋了上去,再加少许调味品。过了几分钟,待灶堂的火熄了下来,奶奶让母亲从碗柜里拿出一摞过年时才用的蓝边大碗,清洗干净后,先盛一碗放在灶台上,敬献灶王爷和祖先后,再一碗碗盛好送给左邻右舍及亲戚,最后,才轮到围在锅边馋得直流口水的我们。
天色渐暗,等大家吃完散了后,我收拾了碗筷送进厨房,见母亲将剩饭倒进锅中余下的饺子汤里泡了泡,盛起来一个人坐在灶边低头吃着,而锅台边还有一碗水饺没有动,不解道:“伊(当地方言对母亲的称呼),还有一碗饺子,您怎么不吃?”
“那是留给你奶奶的,该凉了,快给你奶奶端去!”母亲吩咐道。
我小心端起锅台上的饺子,送到在院里乘凉的奶奶面前。奶奶放下手中蒲扇,接过碗筷问道:“你们都吃饱了吗?你伊吃了没?”
“我们都饱了。我伊在厨房吃泡饭。”
“那把饺子端给你伊吃,让她把泡饭留给我。”奶奶与母亲互相推让。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狗吠声,门口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端着木筒碗的老人。奶奶关切问道:“老人家打哪里来?是不是还没有吃饭?要不这几个饺子您先将就吃了吧。”说着将手中端着的碗递了过去。
爷爷和父亲听到动静出来,把老人扶到屋里坐下。经询问得知,老人是安徽人,家乡发大水,百姓受灾严重,许多地方颗粒无收,为了减轻家里负担,他出来找事做,下车时忘了拿行李,身无分文,只好一路乞讨,糊里糊涂走到了鄂州境内。老人说,已有几天没吃东西,幸亏这碗水饺救了他的命。
老人吃完后,爷爷找了两件干净衣服让他洗漱一番,并让他在家里留宿了一晚。第二天,奶奶和母亲准备了些干粮装进老人随身携带的布袋里,爷爷也将家里一直舍不得吃的大米拿了些出来,还有麦子、玉米、红薯等一起装了两蛇皮袋,让父亲上班时开矿车顺便将他捎带到火车站,再买张票送他回家。
临走前,老人一步三回头,几次要跪谢感恩,都被善良的爷爷奶奶拦住。
时光荏苒,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。如今,老百姓已步入小康生活,衣食无忧。想吃饺子,如家常便饭,随时可去就近集市、超市购买,或者选择网购,品种多样,价格也非常实惠。而我,每次家里吃饺子,还是喜欢亲手制作,喜欢一大家子围坐一团其乐融融的氛围,还有蕴含其间那浓浓的爱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