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剑松
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,中华民族创造了光辉灿烂的饮食文化,在食品上的发明不胜枚举,对人类文明作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,糍粑为其中一种。
公元前六世纪的食谱《食次》中就有“白茧糖”的记载,其制作方法为“熟炊秫稻米饭,及热于杵臼净者,舂之为糍,须令极熟,勿令有米粒……”这种说法一直被认为是北方年糕的最早记载。但从文字上看,其内容并非是北方年糕的制作方法,而是南方糍粑的做法。因糍粑是糯米饭搋成的,成型后不见米粒为佳品,符合“稻米饭”“勿令有米粒”的说法。而年糕是先将糯米磨成粉后,加一些辅料蒸熟再搋,即使不搋,它也不会有米粒,因此不符合“白茧糖”的制法。再从人类文明史发展看,工艺都是先简后繁。年糕的制作工艺比糍粑多两道,即磨粉和加辅料。因此,可以推断在春秋时期的“白茧糖”就是中国最早的糍粑,其历史早于年糕,只是后来才有南糍粑和北年糕的区分。
关于糍粑还有个传说,相传春秋战国时期,越国勾践举兵伐吴,将吴国都城团团围住。当时正值年关,天寒地冻,城内民众断食,饿殍遍野,国家和人民遭到危难。此时,人们想起了伍子胥生前的嘱咐,便暗中拆城墙挖地,人们惊奇地发现,城基都是用熟糯米压制成的砖石。原来,楚国的臣子伍子胥为报父仇投奔吴国,并帮助吴王阖闾坐稳了江山,成为吴国的有功之臣,他在建城时就将大批糯米蒸熟制成砖块放凉后,作为城墙的基石储备下来以防荒粮。人们不禁感叹,伍子胥真有先见之明!大家将糯米砖石挖出,重新蒸煮,分而食之。后来,在楚天一带,人们每到丰年年底,便要用糯米制成像当年“城砖”一样的糍粑,以此来祭奠伍子胥。从这个传说来看,当时城墙的“糯米砖”也是糍粑,因为如果把米磨成粉加以辅料,黏性会大打折扣,硬度也差,抗压力更会降低,怎么能做城基呢?所以,再次证明以前的年糕就是现在的糍粑。
在华容一带,冬天搋糍粑这个习俗穿越2400多年一直保持着,每到冬天,家家户户都会搋糍粑。而搋糍粑工序较多,烧火、蒸米、搋揉、摊凉等,一个家庭的人手是不够的,所以要请左邻右舍帮忙。整个过程都是热气腾腾、热火朝天、热闹非凡。
当糯米完全蒸熟后,需一位大力士把那沉重又热乎的一甑糯米饭从灶上托起来,快步从厨房送到堂屋中的石臼上,再将木甑翻过来反扣其上,抽出木甑,一大堆冒着热气的糯米饭便倒入其中。这是一个力气加技巧的事,女人和一般的男人都无法胜任,一不小心会在途中侧翻。搋糍粑是个重头戏,也是个体力活,所以至少要三个劳动力才能完成,加上轮换的需要五六个劳动力。
在搋糍粑时,三个男人各拿一木棍,一手捏棍尾,一手握棍中,一边搋还一边转圈,熟糯米越搋越费力,中途不能休息,不然米冷了就会变硬,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快速完成。因此,一甑糯米搋成泥状后,个个累得汗流浃背。这时有人用裹着冷湿毛巾的碟子,沿着石臼内壁刮,让糯米泥与石臼分离。同时,三根木棍同方向相互交叉使劲,直到糯米泥与石臼完全分离后,便成了一个大大的“绞绞糖”。三人再合力将其抬到铺了一层炒熟面粉的桌子上,旁边一人拿湿毛巾勒住棍子与糯米团相连的地方,用力再将木棍抽出。这个时候,三个劳动力可以休息一下,大家纷纷扯着糍粑蘸着白糖往口里送,品尝一下劳动成果。
接下来的活儿是非劳动力了,就是将其扯成一小坨一小坨,在面粉上揉搓成圆形饼状,再送到芦席上摊凉,并经常翻动。凉后的糍粑变得坚硬起来,表面洁白如玉、光滑无比,煞是好看。糯米蜕变升华的过程也就结束了。
一般一户都要打制四五甑糍粑,全部完工后,主人会办一桌酒菜以犒劳前来帮忙的邻居。于是,觥筹交错,高潮再起,酒酣尽兴后,方在夜幕中各自回家歇息。
一直以来,搋糍粑这个习俗及其传统技艺,与中华文明一样从未间断,融入了千千万万个家庭的生活。只是随着机械化进程,搋糍粑的工艺由传统制作转为机器制造。机制糍粑的盛行,虽提高了效率,却失去了口感,失去了人间温情,失去了共有的精神家园。现在的人们更多是怀念传统搋糍粑的美好时光,怀念那种左邻右舍相互帮衬的浓浓乡情。
为了保护和传承糍粑的传统技艺,华容区文化馆从2019年起,开始收集资料并申报市级非遗项目,2021年,“华容糍粑”被命名为市第六批非遗保护项目。区文化馆还鼓励支持有条件的农庄、农户,按照传统方法搋糍粑,以增进乡邻感情,建立精神家园,留住乡愁,振兴乡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