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译“武昌鱼之谜”始末

艾三明

杨占先摄

武昌鱼,因武昌而得名,又在毛主席挥毫写下“才饮长沙水,又食武昌鱼”的诗句后名气大增,蜚声中外。但因武昌而得名的武昌鱼,历来存在两个谜团:其一,历史上曾出现三个武昌,一个是古武昌(今鄂州),一个是今武昌(现武汉三镇之一),一个是民国设置的武昌县(后改为武汉江夏区,在纸坊)。武昌鱼属哪个武昌?其二,武昌鱼是什么鱼?是指专一的鱼(即鳊鱼),还是泛指的鱼?两个谜,自武昌鱼出名至今,一千七百余年来一直困扰着人们。

关于武昌鱼是什么鱼?上世纪90年代,湖北知名作家方方认为:“武昌鱼应是泛指武昌出产的鱼,是一个地理标志,不是专指的鳊鱼。”

上世纪90年代末,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《武昌鱼》一书。该书对上述问题也作了一番考证,大致提出了几个观点:其一,无法考证三国典故中的武昌鱼指的是哪一种鱼?其二,易伯鲁教授于1965年第一次把团头鲂(鳊鱼中的一种)命名为武昌鱼。

这个考证,严格地说,并没有解开武昌鱼的谜团,反而把对武昌鱼是团头鲂的认知引入了误区。命名之说法不过几十年,这与有1700余年悠久历史的武昌鱼,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推理。

武昌鱼的谜团愈来愈重。

终于“武昌鱼之谜”这一概念于2005年9月在中国举行的第三届华文传媒论坛会上首次提出。来自加拿大、美国、罗马尼亚、德国、澳大利亚等十余个国家的华文媒体高层代表团来鄂州,对鄂州三国时吴王建都的西山公园、莲花山风景区、武昌鱼的原产地——梁子湖采风,从而启动了“武昌鱼之谜”的探寻之旅。

一时间,媒体纷纷报道,“武昌鱼之谜”也成了一个热门话题。“武昌鱼之谜”命题的提出,由此摆在了人们面前。

武昌鱼到底是什么鱼?它的产地在哪里?这个疑团一直是我编写《鄂州市志》长达八年期间抹不去的一个萦念。直到2000年,当我在编写《鄂州名胜古迹鉴赏》时,接触到南宋武昌县令薛季宣的一首《鄂城篇》诗时,其中有句“死生建业信徒语,石盆古渡犹多鱼”,这令我眼前一亮。它前一句说的是三国时“宁饮建业水,不食武昌鱼”的历史典故,这里引出了武昌鱼。后一句指出了武昌鱼的出产地点——石盆古渡。而找到石盆古渡,也许就会找出武昌鱼是什么鱼。这一诗词的对仗因果关系,使人茅塞顿开。直觉告诉我,这可能就是解开“武昌鱼之谜”的钥匙了。

于是,沿着石盆古渡这个脉络摸了下去……

石盆古渡,《永乐大典》辑本《寿昌乘》记载:“武昌石盆古渡有‘石臼’遗存。而石臼下有深潭无底,就在鄂州西山石门山下,退谷之东。”与石臼毗邻的有武昌著名的古迹——吴王钓鱼台。钓鱼台临江,上下有大洄、小洄。因鳊鱼有洄水嬉游和群聚深水的特性,洄中和石臼深潭处盛产鳊鱼。此地均属樊口范畴,素有“樊口鳊鱼甲天下”之美誉。梁子湖生长的鳊鱼,经九十余里的长港,游至樊口通江至大洄、小洄中处聚集。孙权建都武昌(今鄂州),常在钓鱼台处取鳊鱼大宴群臣(三国志·吴书),并在此发生了著名的“张昭罢酒”的故事,让东吴朝廷上下尽晓鳊鱼美味,以至后来朝廷迁都建业(今南京),又欲还都武昌时,民间便有“宁饮建业水,不食武昌鱼”的赌气话流行(民谣)。武昌鱼名由此而来。这一发现,完整地勾勒出了梁子湖鳊鱼—九十里长港—樊口入江—吴王钓鱼台—武昌鱼成名的过程。

然而,事实的真相尚未最后结果。从今天的鱼类分类角度看,梁子湖鳊鱼又存在着“三姐妹”,即三角鲂、团头鲂和长春鳊。它们形态相似,长相雷同,真伪难辨。对此,1955年,易伯鲁(中科院院士)与30多位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人员进驻梁子岛,进行了为期三年的考察。由于三角鲂和长春鳊在全国其它处也有分布,唯独团头鲂是梁子湖的独有品种,故1967年7月13日易伯鲁在《关于武昌鱼》的文章中写道:“如果要正名分,那么武昌鱼就应该归团头鲂所有。”确立了团头鲂的武昌鱼地位。

至此,武昌鱼是鳊鱼,而且是团头鲂的这一论断,易伯鲁先生作出了准确的考证,还原了武昌鱼的本来面目。今天人们尊称他为“武昌鱼之父”,实在也不为过。

常人言:无巧不成书。2010年,我市启动建设三国吴都文化沿江风光带(二期)工程,经我市文化界人士万其文多年实地考察,发现失踪的吴王钓鱼台的遗址正处于其中(武昌鱼路中段),而此地建委却按“吴王祈雨台”方案规划设计景点,且动工在即。因吴王祈雨台系杜撰,史无记载,一旦动工,吴王钓鱼台这一遗迹就毁于一旦,或永久性地湮没。

想到这些,我与万其文一合计,感觉到此事火烧眉毛。更为重要的是,钓鱼台的发现,将使武昌鱼的成名过程的链条得以完整地呈现在人们面前——“没有钓鱼台就没有武昌鱼”!这个意义非同寻常。失去它,鄂州千年的武昌鱼文化将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和伤害。

情急之下,我当机立断,以政协委员的名义,迅速提交了一份《关于在我市沿江三国吴都文化风光带(二期)中增加“三国吴王钓鱼台”的提案》,报政协提案委紧急立案。因为此时不是“两会”期间,提案不能按正常程序实施,故我与万其文先生一同奔波于市建委、市文化局、市文联等单位之间联系沟通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最后市建委同意修改方案。一年后,吴王钓鱼台如期屹立江边,成为鄂州沿江的一处名胜景观。人们这时才恍然大悟:原来武昌鱼就是在这里出名。有意思的是,这条路也被如今的市政部门定名为武昌鱼路。

2000年,我仍在任市政协委员。对于武昌鱼多年的梳理、思考和积累,编写一本破译武昌鱼身世之谜的专著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,也想到了仍由政协提案的方式来实现。为了加强提案力度,我与市政协李治国、谢恩波、李庚寅、吕新明、张继阳、徐兴川、王霞、肖卫星等委员联名,提出了《关于编辑出版<武昌鱼探源>的政协提案》,得到了市领导大力支持。2012年《武昌鱼探源》书稿完成,共五章30余万字,图片百余幅。经反复斟酌又改书名为《武昌鱼之谜》。2013年末,历时十余年的考证、搜集、编写的《武昌鱼之谜》由长江出版社正式出版。

《武昌鱼之谜》的问世,也带来了一系列的社会效应。

2011年,湖北电视台在中央电视台《走遍中国·武昌鱼缘》的基础上,拟再拍摄一部《武昌鱼传奇》的专题片。摄制组也许是在网上搜见了我发表的论文《武昌鱼史考》,并以此论文内容为依据作为拍摄《武昌鱼传奇》的脚本,来鄂州通过市委宣传部找到我,我与万其文二人也一同配合该片的拍摄。《武昌鱼传奇》一年后播出。当2013年《武昌鱼之谜》正式出版时,《武昌鱼传奇》也就作为该书的影像资料一并发行了,可谓不谋而合。

为了弘扬武昌鱼的饮食文化,2013年,我市启动了申报“中国武昌鱼美食之乡”工作并成立了专班。同年11月18日至19日,中国烹饪协会专家组一行来鄂州就申报“中国武昌鱼美食之乡”工作进行评估。18日,在长城大酒店召开了专题汇报会,会上,鄂州市烹饪协会顾问刘建国作申报武昌鱼美食之乡的报告。我作为文化顾问参加并作了武昌鱼文化的传承专题介绍,《武昌鱼之谜》一书,也作为申报材料的理论根据。专家组认为:“武昌鱼美食文化底蕴深厚、文化元素多,其产业已有一定规模,符合认定条件。”12月8日,经专家评审,鄂州市荣获“中国武昌鱼美食之乡”称号。此次申报成功再一次证明,武昌鱼文化对今天的社会有着巨大影响力和生命力。

2015年10月,华中农业大学隆重举办“团头鲂(武昌鱼)命名60周年纪念大会暨团头鲂学术研讨会”。来自中国水产科学院、上海海洋大学、南京农业大学、湖北省水产科学研究所等单位的专家学者齐聚一堂,探讨武昌鱼文化。经鄂州市水产局高级工程师徐兴川推荐,10月10日,200本《武昌鱼之谜》送到华中农业大学大会秘书处,被列为大会文献资料颁发。我与徐兴川分别在会上作了《武昌鱼文化的传承》的学术报告。此次会议是一次全国性的武昌鱼文化研讨会,范围广、层次高,研究深入,将武昌鱼文化推向了又一个高峰。

2016年10月,全国第十八次社会科学普及工作经验交流会在长沙举行。经省、市社科联推荐,《武昌鱼之谜》在大会上获全国优秀社会科学普及作品,是湖北省获此殊荣的五本书籍之一。

至此,武昌鱼之谜从谜题提出,经解谜、拍摄《武昌鱼传奇》专题片、政协提案、《武昌鱼之谜》出版、申报“中国武昌鱼美食之乡”、参加全国性的武昌鱼研讨会乃至全国获奖,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