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叶对根的情意

文丨王早先

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？

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。

————艾青

没有伟岸的身躯，没有豪言壮语，没有电视里欢迎英雄的壮观场面，他就这么很平常的出现在我面前。

这是位平凡朴实的老人。他说，我是位农民，我一生除了当兵，就是做基层工作。说完还谦逊憨厚的笑了笑，眼睛微眯着，一身的宁和，沉静，这是位邻家的慈祥的老爷爷。

谁也看不出这一位温和、慈眉善目的老人，曾饮过血，闯过枪林弹雨，炮火硝烟，是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上的战士，但那中华人民共和国授予的荣誉勋章在老人的胸前熠熠生辉。

认识万齐胜老人，是因为学校开展“红色之旅”活动请他来做报告。湖北六月天的太阳就像烧得红透的炭坨，热烘烘、火辣辣，尽显金乌特质，到处火烫火烫的。我们穿着薄衫短裙也是汗水直流，但老人头戴军帽，一身军装风纪扣扣得齐整，即使年纪已大，退伍多年，但腰板仍挺得笔直，双脚并拢，两眼直视前方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军人的风骨，军人的风范！身上的军装保存得很好，一尘不染，上面有折痕，应该是一直被珍视的，舍不得有一丝懈怠的，绿军装和锃亮的军功章散发着令人敬仰的光芒。

接近一个小时的报告，老人声音仍旧洪亮，他向我们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惊险，在他的讲述中，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个个英勇无畏的解放军战士……

1978年3月，20岁的万齐胜由鄂城县胡林公社(现湖北省鄂州市华容区临江乡)应征入伍，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33724部队43分队。

1978年12月底，正在河南新安县进行野战拉练的万齐胜他们部队，突然接到命令准备上前线，1979年作为第一批自卫反击战队伍从广西进入越南，并于1979年2月17日凌晨5时进入阵地，开始向敌人自卫还击。

1979年3月3日8时30分，抢渡奇穷河战斗打响，1营3连3排接受：抢渡奇穷河，消灭对岸固守敌人，掩护我团渡河的任务。黎贤良排长带领战士们接近奇穷河时，敌约一个排的兵力凭借湍急的河水，险要的地形，猛烈的机枪火力，严密封锁河面，妄图阻止我军过河。“打”黎排长迅速组织全排轻重机枪火器一起开火，压制火力，并指挥用八二无、六零炮距敌一百五十米处连发十发，密集的炮火摧毁了敌对我军威胁最大的两个火力点，黎排长抓住有利时机，命令七、九班掩护，八班迅速过河。共产党员蔡思金听到后，不等班长传达命令就一个人抢先过河，他快接近对岸时，敌人猛烈地向他射击，蔡思金利用礁石掩护向敌人还击，敌人火力暂停，蔡思金孤单在对岸掩护，十分危险。

八班迅速过河，行至河中心，对岸右侧火力又向八班打来，子弹像雨点一样呼啸而来，情况危急，排长迅速命令连发二发四零火箭弹，打掉敌人火力点，八班紧急渡河。但由于河水湍急，水深又猛，河底凸凹不平，青苔湿滑，渡河十分困难，正在强渡的八班新战士机枪副射手李明奎跌入深潭，身上背着五十多斤重的东西，又不识水性，一下子被淹得不知去向，而此时敌军机枪疯狂扫射，危急关头八班副班长张进一个猛子扎入水中，连拖带拽拼命救出战友，并端起冲锋枪向敌人扫射还击。全排在火力互相掩护下，终于登上对岸，占领山头，胜利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。

3月4日6时50分，我连接受了攻打迷迈山主攻任务，迷迈山位于谅山东南侧五公里，直接控制着谅山通往河内的铁路和通往海滨四号公路的制高点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，迅速抢占迷迈山就能切断敌人退路，阻击增援部队，对全歼谅山守敌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。战士们一路冲杀，英勇无畏，所向披靡，连续攻占了四个山头，一个村庄，一路冲开重重封锁，勇猛直插迷迈山脚下。

敌人左右两侧的机枪迫击炮一齐开火，战士们采用“小群多路，班组为战”，互相掩护，交替前进的战术，向主峰迂回攻打。黎排长身先士卒，亲自率领由五名党员，一名团员组成的突击小组，直击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。八班副班长张进同志为了掩护排长孤军作战，一个人主动从右侧出击，反投手榴弹，炸死一名敌人，再用冲锋枪扫射，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去，不幸两发子弹打进他的小腹，英勇献身。李榴栓和机枪手蔡思金也为了掩护排长身负重伤，而黎排长右胯被手雷炸烂，左臂炸断，六处负重伤，壮烈牺牲！“为排长报仇”喊声震天动地，战士们勇猛地冲向主峰，击溃敌兵，攻进迷迈山指挥所，于11时25分占领迷迈山南侧主峰，光荣完成任务，被命名为“黎贤良英雄排”，全排荣记一等功。

……

激烈的战斗回忆和对战友的怀念，让老人泪眼朦胧，语调沉重，孩子们静默着，仿佛一下子长大。

“人人都说我是英雄，我不是英雄，我只是那场战斗中战士中的一员，这是我的国，我的家，任何一个党员，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都会冲峰在前，拼命护好身后的家园。”

不知怎么的，我突然想起了那句：“天下兴亡 ，匹夫有责”，“捐躯赴国难，视死忽如归。”

“这不是演电影电视剧，这是真实的战争，我的战友为了祖国献出生命，流尽了鲜血，一寸山河一寸血，今天如此美好的社会，我们没有理由不认真学习，学好本领。”

朴实的老人，朴实的话语，我读过他在1979年6月于河南渑池“对越自卫反击战胜利后的作战情况汇报”的文稿，也读过他“永远怀念烈士陆建华、韩保清”的文稿，中间都没有提到自己，只有深切的怀念，只有赤胆忠心……

我想起了那离离原上的草，它没有鲜花的美丽，也没有树木的高大挺拔，它遍布大江南北，山川河流，不怕野火焚烧，不怕浪打风淘，不怕风霜欺压，紧紧扎根，护好脚下的土地。

我想起了那树上的绿叶，春好生机盎然时，张扬着绿的喜悦，舒展着树荫的清凉，果实飘香的秋后，作别浮云，践行流水，不与风随，只因情牵梦绕的是对根的依恋。

我想起了那傲雪的青松，枯荣明灭，岁序更迭，不改的是本色，不变的是情怀，不与争锋，稳若泰山，不起波澜，挺起的是傲雪的脊梁。

我想起了那些无畏的英魂，山河无恙，人间皆安，是因为黄河长江流淌的是他们的血液，泰山黄山耸立的是他们的脊梁，他们的血肉铸就的长城固守着的是古老的中华。

……

此时，晴空万里，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悠闲自在的白云，老人凝视着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说：“我很好，虽然已近古稀之年，但还做着自己喜欢的印刷工作，中国人民的幸福梦我正做着呢。”

老人眉开眼笑，爽朗的笑声感染了孩子们，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，整洁、明亮、安宁、和谐的校园里一片欢腾。

这，不正是中国人民的幸福梦么？

2021.9.25